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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来自尘世

 

  冬日清晨,天色未亮,仿佛仍旧在夜半,街道上流淌着橘红色的路灯前方人行道上,一个清洁工正打扫卫生。烟雾般的灰尘一朵一朵从地面升腾起来,在半空中绽放膨胀,渐渐化解在晨雾中。它们或稀或稠,或高或低,从人行道一直弥漫到街面上。一辆辆早行的汽车从中穿过,尘雾便流动、破碎、支离……我必须也向前,走进那片烟雾中,穿越尘埃。

  灰尘迎面扑来,将我团团包围,涌进我的眼睛、鼻孔、耳朵。我屏住呼吸,尘埃便落于我的头发、睫毛、肩头。有一个词象启明星一样升起在脑海里:尘世。这是一个由来已久的古老词汇,尽管我未经考据。——他们把世界称为尘世,把与世界的关系称为尘缘。我想,这并非恶意要突现人世间的肮脏,而是要描述凡俗的强大——无处不在,无孔不入,深入幽微,铺天盖地。无论是否可以目睹,它都真实而具体地存在。

  不少人戏言说,我的世界象仙境,“没有人间烟火,纤尘不染”。其实,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,只要靠自己的双脚去穿越生活,没有任何人能够绕开前路扑面而来的灰尘。每个行走者终将遍身尘埃。一直想领悟所谓“尘”的含义。我想,或许是庸俗、或许是平凡、或许是劳苦、或许是灾难……他们千奇百怪,层出不穷,使人类终日穷于应付。他们所共有的特性是:不可避免。

  我不知道隐居者的生活是怎番模样。曾经听过最不涉世事的风流名士恐怕要数魏晋的阮籍、稽康之流了。他们远避庙堂,隐退江湖,不问巾纶事务,日日琴棋书画,玄谈远游,如同闲云野鹤,唯求独善其身。而稽康在“广陵散”的绝唱英年早逝;阮籍在临终前遗嘱儿孙成就功名,涉足爵禄。——若非被尘世掩盖吞没,就是为尘世排挤抛弃。

  人生何处不“尘埃”?是进亦“尘埃”,退亦“尘埃”!何必摆出绝尘在外的“槛外人”模样呢?到头来谁不是“欲洁何曾洁,云空未必空。”那情愿“质本洁来还洁去”的古美人,何尝不是在质问“天尽头,何处有香丘”的凄怨绝望中无果而终。渴望“一掊净土掩风流”的迷梦只是一场空,尘世何来“净土”?

  我非明镜台,遍身落尘埃。我明白自身沦陷红尘,能够看见自己浑身尘土。纤尘不染是神的境界,是凡夫俗子的妄谈。我日日循着这世界不洁的道路行走,穿越灰尘,遍身埃土,与路灯下的清洁工没有两样。只是,我清楚感知到,每时每刻我都期望着与迎面扑来的山泉不期而遇,让它清洗我布满尘垢的心灵。于是,我坚持在每个深夜入睡以前,反省自己的言行,并以书写的方式记录思考的历程,象拂拭一面镜子一样拂拭自己的灵魂。尽管我知道,这一“拂拭”对永不停息,无孔不入的灰尘来说只是鞭长莫及的徒劳。但我依然坚持着,一个“拂拭”的姿势;忍受着,这一姿势所带来的痛苦。

  我来自尘世,遍身尘埃,但也勤于拂拭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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